足迹
难怪有故人之姿,原来是故人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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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2页)

没有惊惶,没有质问,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

刺客他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低沉平缓,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天然冻结人心的力量。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玉盘。

这声音……陌生。像北境终年不化的冻土,坚硬、冰冷,没有一丝属于沈辞的清朗温润。

可那双眼睛!那身形!那握持铁尺时微微绷紧的指节弧度!

血液轰然冲上头顶,又在瞬间冻结。七年的刻骨铭心在这一刻化为最尖锐的毒刺,狠狠扎进心脏。是他!却又不是他!

你是谁我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握着碎月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刀尖却因手臂的剧痛而微微发颤。虎口裂开的血珠沿着冰冷的刀身蜿蜒滑落,滴在脚下光洁的金砖上,晕开一点刺目的暗红。

他没有回答。面具后的目光似乎在我染血的虎口上停留了一瞬,快得难以捕捉。随即,他动了。

铁尺毫无花哨地横斩而出,带起沉重的风压,直取我的腰腹!招式狠辣简洁,带着战场上一击毙命的决绝,却分明又融合了某种极为精妙的卸力技巧,将铁尺本身的霸道力量发挥到了极致。

不是沈家的枪法路数!沈家枪大开大阖,如燎原烈火,一往无前。而这铁尺的轨迹,阴狠、刁钻、高效,充满了实用至上的冷酷。

我瞳孔骤缩,强忍手臂剧痛,身体以不可思议的柔韧向后折弯,险之又险地避过那致命的铁尺锋芒。冰冷的金属几乎贴着我的鼻尖扫过,带起的劲风刮得脸颊生疼。同时,我左腿灌注内力,如毒蝎摆尾,带着破空之声狠狠踢向他持尺的手腕!

他手腕一沉,铁尺变斩为点,精准无比地戳向我踢来的足踝!动作行云流水,应对之快,仿佛早已预判了我的反击。

铛!又是一声脆响。我的足尖与铁尺尖端相撞,一股酸麻感瞬间从小腿蔓延而上。借着这股反震之力,我身体向后急退数步,拉开距离,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盯着他。

沈家枪‘回马定军’的起手式,融合了南疆‘蝎尾刺’的阴劲……阁下所学,倒是驳杂得很。他缓缓开口,铁尺斜指地面,姿态从容,声音里听不出丝毫喘息,可惜,形似神非,火候差得远。

面具后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我招式里每一丝模仿的痕迹。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评判,带着洞悉一切的冷漠。

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在我的心上。驳杂模仿他竟敢如此评价沈辞的枪法!一股混杂着愤怒、悲伤和疯狂的火焰在胸腔里爆燃,瞬间压过了手臂的剧痛和对这张脸的惊疑。

闭嘴!我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如同受伤的孤狼,你也配提沈家枪!

话音未落,我猛地一蹬地面,身体化作一道燃烧的黑色闪电,不顾一切地再次扑上!这一次,不再有任何试探,不再有半分保留。碎月短刀在我手中仿佛活了过来,刀光泼洒,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招招直指他面具后的要害!每一刀都倾注了我所有的悲愤、痛苦和七年积累的疯狂杀意——为了沈辞!

他身形微晃,铁尺在身前舞动,仿佛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壁垒。乌沉的尺身精准地格挡、牵引、拨开我狂风暴雨般的刀锋。金铁交击之声密如骤雨,火花在昏暗的殿内疯狂迸溅,映亮了他冰冷的铁面具和我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力量差距太大!每一次硬碰硬的撞击,都让我的手臂剧痛钻心,虎口崩裂处鲜血汩汩涌出,几乎握不住刀柄。而他,依旧稳如磐石,气息丝毫不乱。那铁尺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每一次挥动都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将我的刀光一点点压缩、逼退。

一个旋身格挡的间隙,他的铁尺以极其诡异刁钻的角度,自下而上猛地撩起!时机拿捏得妙到毫巅,正是我旧力刚尽、新力未生之时!

嗤啦——!

一声裂帛脆响!

冰冷的铁尺尖端并非直刺,而是巧妙地向上斜挑,精准无比地勾住了我脸上蒙面的黑巾边缘!一股无可抗拒的大力传来,黑巾瞬间被撕裂、扯飞!

烛光毫无遮拦地照亮了我的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面具后那双沉静如古井的眼睛,第一次清晰地、剧烈地波动起来!如同投入巨石的深潭,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那里面翻滚着极致的震惊、难以置信,甚至……一丝猝不及防的、几乎要冲破冰层的剧烈痛楚!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握着铁尺的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微微颤抖。那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从容姿态,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是……你一个极低、极哑,仿佛从灵魂深处艰难挤出的音节,从面具下逸出。不再是那冰冷的、属于敌国宰相的声音,而是一种混杂着太多复杂情绪的、几乎要碎裂的沙哑。

这声音……这声音!!!

我的血液在这一刻彻底冻结,又在下一瞬被点燃!是他!是沈辞!只有他,会在看到我的瞬间,发出这样破碎的声音!

沈辞!这两个字带着血泪,从我胸腔深处嘶吼而出,震得殿内烛火都一阵摇曳。所有的理智、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帝王威仪,在这一刻土崩瓦解。我像疯了一样,完全不顾他手中致命的铁尺,合身扑上,右手染血的碎月刀毫不犹豫地刺向他脸上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