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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有故人之姿,原来是故人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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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1页)

我在战场上亲手埋葬了沈辞,他胸口的箭矢是我折下的。

七年后,敌国宰相萧烬入京议和,那张脸与沈辞一模一样。

御花园中,他冷眼掠过我的试探:陛下认错人了。

可当他弯腰拾起我故意掉落的玉佩时,袖口滑落一道旧疤。

那是我当年为他包扎的伤口形状。

大婚之夜,他掀开衣襟露出狰狞箭疤:这道你亲手处理的伤,现在可认得了

我抚着那疤痕落泪:当年那具尸体是谁

他轻笑:一个偷了你给我的定情玉佩的叛徒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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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如刀,卷着细碎的雪沫子,抽打在脸上,留下针扎似的麻痛。朱雀宫高耸的琉璃檐角刺破铅灰色的夜幕,投下浓重而沉默的阴影。我伏在冰冷的屋脊上,玄色夜行衣融进深沉的黑暗里,只余一双眼睛,死死锁着下方那片被重兵拱卫的宫苑——承露殿。

敌国宰相萧烬的下榻之所。

七天了。自他踏着北境凛冽的风霜入京议和,这张脸,就成了盘旋在我心头、日夜啃噬不休的鬼影。白日金銮殿上,隔着冕旒垂下的玉藻珠帘,那张脸——刀削斧凿般的轮廓,微抿的薄唇,尤其是那双沉静如古井的眼,几乎要将我钉死在御座之上。

沈辞。

那个名字带着滚烫的血腥气,瞬间冲上喉咙,又被我死死咽下。七年前,北疆雁回谷,风雪比今夜更狂。我亲手将他冰冷的身体放入浅坑,染血的泥土一捧一捧盖上去。他胸前,那支穿透心脏的狼牙箭尾羽,是我亲手折断的。断口粗糙,扎得我掌心血肉模糊,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沈辞……唇齿间无声地碾过这个名字,舌尖尝到的只有铁锈般的绝望和雪沫的冰冷。

承露殿的灯火辉煌,在雪夜里晕开一团暖黄的光晕,刺得眼睛生疼。巡逻的侍卫铠甲碰撞,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不能再等了。无论他是谁,是借尸还魂的厉鬼,还是敌国精心培育的傀儡,这张脸,必须有一个答案。

我像一片失去重量的枯叶,悄无声息地滑下屋脊,脚尖在殿外一株覆满积雪的百年古松枝桠上轻轻一点,借力荡起。身体在半空拧转,轻盈得不可思议,头下脚上,如同当年在雁回谷峭壁上练习过千百次的那样,一个倒挂金钩,稳稳悬停在承露殿紧闭的雕花木窗之外。

指尖凝聚着一丝内力,小心地探入窗棂缝隙,无声无息地拨开里面的插销。窗扇推开一条窄缝,殿内暖融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的、清冽的松墨香气扑面而来。我屏住呼吸,蛇一般滑了进去,落地无声。

殿内烛火通明,陈设华贵,却空无一人。只有内室的方向,传来细微的、书页翻动的声响,还有笔尖划过宣纸的沙沙声。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撞击,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七年前那场风雪里撕裂的痛楚。我反手抽出腰间的短刀碎月,刀身乌沉,在烛光下不反射一丝光亮,只有锋刃处凝着一线冰寒的死气。足尖点地,身形如一道贴地疾掠的幽影,无声无息地扑向内室的门帘。

就在刀锋即将挑开珠帘的刹那——

一股极其细微、却凌厉无匹的破空声自身后左侧袭来!不是刀剑,是某种更沉重、更霸道的东西,裹挟着千钧之力!

我甚至来不及回头,身体的本能已超越思绪。手腕猛地一拧,碎月刀锋在半空划出一道凄冷的弧光,由刺转格,斜斜向上撩去!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在寂静的殿内炸开!火星四溅!

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沿着刀身狂涌而来,震得我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淋漓,整条手臂酸麻得几乎失去知觉,整个人被这股大力狠狠掼向一侧的紫檀木博古架!

哗啦!昂贵的瓷器玉器碎了一地。

我踉跄着站稳,喉头一股腥甜涌上,又被强行压下。猛地抬眼望去。

烛火摇曳的光晕里,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立在内室入口。他手中并非寻常刀剑,而是一杆通体乌沉、泛着幽冷光泽的铁尺,长约三尺,棱角分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他穿着雪白的中衣,外罩一件松墨色的锦缎常服,领口微敞,显然是仓促应战。脸上,覆着一张没有任何纹饰的、冰冷的玄铁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沉静如深潭,锐利如寒星,此刻正透过面具,冷冷地锁定着我,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打量一件没有生命的器物。

没有惊惶,没有质问,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