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17页)
噬心之痛消散的瞬间,赫连珏正握着我的手点燃往生烛:愿铮儿来世还做我们的孩子。
陛下说的是。我笑着将烛泪滴在他手背,看他疼得皱眉却不敢甩开祭器。
这年的往生烛用了西戎秘制的磷粉,遇热会蚀骨溃烂。
八年光阴在磷毒中流逝。赫连珏的左手渐渐枯萎如古藤,连剑都握不稳。
赫连珏在朝堂上呕出黑血,我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躯:陛下要保重龙体。
当夜我褪下鸾凤寝衣,赫连珏浑浊的眼珠迸出精光:阿雪还是如当年......他残缺的手掌在我身上游走时,我咬破藏在齿间的毒丸。
唇舌交缠间,雪凉秘毒红颜烬悄然过渡。
赫连珏的喘息逐渐粗重,突然掐住我脖颈。
阿雪!这毒......
陛下忘了,可我没忘。我笑着将金簪刺入他枯萎的左臂,当你的铁蹄踏平雪凉国的时候,我已经对你心死了。
他抽搐着滚落床榻,我赤脚踏过他痉挛的身躯。
我忍了二十年,为你生儿育女,治理朝政。和你同床共枕的每一晚,我都感到恶心。
他两眼充血,抓住我的裙角问道:休言,到底是不是我的女儿……
我说:铮儿、休言、云儿都是我的孩子,他们都姓慕容,这就够了。
赫连珏的眼角流出血泪:阿雪,你……对我可有半分……真心。
十五岁的慕容雪爱过你。
垂死的他口吐鲜血,朝我破碎地笑道:阿雪,原来二十年前的雪夜初见,早已注定这场血色纠缠。
赫连珏在双重剧毒中咽气时,我拔出他枕边的龙鳞匕。
刀刃映出鬓角星霜,恍惚又是二十年前的那个雪夜。
彼时,少年质子握着我的手抓住那支箭:阿雪,这样握弓才能射穿人心。
我笑着笑着,咳出血来。
我抬起头来,望着窗外大雪。
仿佛听见飘渺的童谣。那是母后教我唱的雪凉国小调。
我闭上了眼,安详地倒在雪地里。
史载赤渊景隆二十年冬,帝后同日崩逝。
新帝慕容云,以雪凉玄鸟旗覆盖赤渊龙纹棺。
千年后,深宫梅树下掘出双人玉棺,纠缠的骸骨间开满血色梅花,遇雪不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