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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有故人之姿,原来是故人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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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8页)

粗糙的、带着生命热度的疤痕触感,透过指尖清晰地传来。那熟悉的、令人心悸的凸起和凹陷……

现在……他低下头,灼热的呼吸喷在我的额发上,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绝望的确认,……可认得了

沈辞……我的声音破碎不堪,眼泪大颗大颗地砸落在他滚烫的胸膛上,又迅速被皮肤的温度蒸干,沈辞!是你!真的是你!巨大的狂喜和灭顶的悲伤交织在一起,让我浑身颤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是我。他承认了,声音里却没有丝毫重逢的喜悦,只有一片沉沉的死寂和挥之不去的疲惫。他攥着我手腕的力道微微松了些,却依旧没有放开。

我猛地抬起头,透过朦胧的泪眼,死死盯着他近在咫尺的脸:为什么!当年雁回谷……那具尸体是谁!我亲手埋了他!他身上有你的铠甲!有你的……我哽咽着,几乎说不出那个词,……有你的玉佩!

玉佩沈辞的嘴角扯起一个极其冰冷、充满讽刺的弧度,眼神锐利如刀锋,带着刻骨的恨意,一个贪生怕死、临阵脱逃,又贪心不足,想偷走你那枚定情玉佩去换富贵前程的……叛徒罢了!

叛徒我如遭雷击。

是他偷了我的铠甲,趁乱换上,想冒充我的尸体金蝉脱壳。沈辞的声音冰冷得像淬了毒的刀子,可惜,他运气不好,刚逃到谷口就被流矢射中……死得倒是便宜了他!他眼中翻涌着浓烈的杀意,至于那玉佩……呵,他大概至死都想不到,他偷走的,只是我故意留在铠甲内衬里,用来迷惑追兵的残片。真正的玉佩……他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了我的腰间。

我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里,悬挂着那枚在松涛苑雪地里失手掉落、被他弯腰欲拾的羊脂白玉佩。温润的光泽在烛火下流转。

一直在我这里。我喃喃道,巨大的震惊让我几乎失语。原来当年他留给我的信物,一直被我贴身珍藏,从未离身。那具尸体怀里的,只是他布下的疑阵!

为什么!巨大的谜团解开一角,却引出了更深沉、更令人心痛的疑问。我反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声音因激动而尖利,你既然没死!为什么不回来!七年!整整七年!你知不知道我……后面的话被汹涌的泪水堵住,化作破碎的呜咽。

回来沈辞猛地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冷笑,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绝望,怎么回来!

他猛地用力,将我的身体带得一个趔趄,迫使我更近地面对他胸膛上那道狰狞的箭疤。

你看看这里!他低吼着,指着心口下方,箭簇有毒!北胤特有的‘冰魄寒’!我坠下悬崖,侥幸被冰层所阻,没摔成肉泥,却落入北胤巡边斥候手里!昏迷了整整三个月!寒毒入心脉,武功尽废!醒来时,已是北胤天牢最底层的囚徒!他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

他们认出了我的身份。一个废了武功的大梁先锋将军,对他们而言,比一个死人更有价值。他的眼神变得幽深而冰冷,威逼,利诱,酷刑……无所不用其极。他们要的,是沈家军在北疆的所有布防图,是雁回谷之后大梁最真实的军力虚实!更要一个能彻底钉死大梁、钉死你父亲的‘通敌铁证’!

通敌铁证我父亲我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我沈辞可以死,沈家的骨头可以被打断,但脊梁不能弯!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他们折磨我,我就装疯卖傻!他们想利用我的身份做文章,我就将计就计!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厉色,我告诉他们,我是沈家不受重视的旁支子弟,自幼被嫡脉打压,对大梁、对沈家、对你父亲……恨之入骨!

什么!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只有这样,才有活下去、甚至接近他们核心的机会!沈辞咬着牙,腮边的肌肉绷紧,我成了他们眼中一条被仇恨驱使、可以利用的疯狗!他们需要一个了解大梁、憎恨大梁的‘自己人’来对付大梁!我抓住机会,在北胤那潭浑水里拼命挣扎,用尽一切手段往上爬!踩着一路血腥和背叛,终于……爬到了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他指着自己身上那件撕裂的北胤宰相锦袍,眼中充满了刻骨的讽刺和痛苦:成了他们的国相!成了他们刺向大梁最锋利的那把刀!

这七年……我每一天,每一刻,都在想着回来!想着你!他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沙哑,眼中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痛苦和绝望,可我更清楚,只要我踏错一步,身份暴露一丝痕迹,当年雁回谷的‘真相’就会被他们坐实!沈家百年清誉将彻底被钉在叛国的耻辱柱上!你父亲……将被千夫所指!而你……

他猛地顿住,目光灼灼地、带着一种近乎毁灭性的力量死死攫住我,声音低哑得如同叹息:……你将被我亲手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巨大的冲击如同海啸,将我彻底淹没。所有的不解、怨恨、屈辱……在这一刻,在他血淋淋的剖白面前,土崩瓦解,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心痛和窒息般的怜惜。

原来他背负着如此沉重的枷锁,在炼狱中独自挣扎了七年!

那现在呢我哽咽着,泪水模糊了视线,现在你告诉我这些……就不怕了吗

怕沈辞的嘴角再次扯起那个冰冷绝望的弧度,眼中却燃起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火焰,老皇帝病入膏肓,时日无多。几个皇子为了争位,斗得你死我活。北胤朝堂,早已是烈火烹油!而我……他猛地收紧手臂,将我紧紧箍进怀中!那力道之大,几乎要将我揉碎进他的骨血里!

浓烈的酒气、他身上特有的松墨与铁锈混合的气息、还有那七年积压的痛苦和绝望……瞬间将我包裹。他的胸膛剧烈起伏,那道狰狞的箭疤隔着薄薄的嫁衣,灼烫着我的掌心。

而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太久了!他滚烫的唇贴在我的耳畔,每一个字都带着滚烫的气息和毁灭性的决绝,这盘棋,该结束了!阿妩!

他喊出了我的名字!那个只属于沈辞的、带着无限缱绻的名字!

跟我走!他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离开这该死的牢笼!离开这屈辱的枷锁!现在!马上!我的人已经在宫外接应!

离开私奔在这大婚之夜,在敌国使团的重重监视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