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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忆后,我带着他的崽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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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1页)

冰冷的消毒水气味像针,一下下扎着许清漪的神经。她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野里,只有一片刺目的白。天花板、墙壁、身下窄硬的床铺,白得没有一丝杂质,也白得没有一丝温度。这不是她熟悉的任何地方。

喉咙干涩得如同被砂纸磨过,每一次吞咽都带来一阵撕裂般的痛。她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视线掠过床边简陋的铁架,上面挂着半瓶透明的液体,正通过一根细细的塑料管,缓慢地注入她手背的静脉。窗外,天色是一种浑浊的铅灰色,细密的雨丝斜斜地敲打着玻璃,留下蜿蜒的水痕。陌生的语言,带着她完全无法理解的腔调,断断续续地从走廊飘进来。

这里是哪里

她是谁

巨大的茫然和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心脏,让她几乎窒息。她挣扎着想坐起来,身体却沉重得仿佛灌了铅,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牵扯起四肢百骸陌生的酸痛。记忆像被彻底格式化过的硬盘,一片漆黑,空荡荡的,找不到任何可以抓住的碎片。她叫什么她从哪里来为什么会躺在这间散发着孤独和消毒水味道的陌生病房里

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许清漪猛地攥紧了身下粗糙的白色床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面容和善的中年女医生走了进来,看到她醒了,脸上露出一丝宽慰的笑容。医生走近,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温和地说: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别害怕,你安全了。

许清漪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只发出嘶哑的气音。

水……她艰难地挤出这个字,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砾摩擦。

医生立刻倒了杯温水,小心地扶着她,让她小口啜饮。温水流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微弱的慰藉。

我……许清漪的声音依旧沙哑,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这是哪里我是谁

医生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眼神里掠过一丝复杂的同情。这里是瑞典,斯德哥尔摩。我们给你做了检查,除了严重的脱水、轻微低温和一些外伤擦痕,没有其他器质性损伤。但是……医生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谨慎,初步评估显示,你可能遭受了严重的心理创伤,导致了……逆行性遗忘。

逆行性遗忘。

这四个字像冰冷的铁锤,重重砸在许清漪心上。她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名字,过往,一切的一切,都成了被彻底抹去的空白。

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她不甘心地追问,声音里带着绝望的哭腔。

医生轻轻摇了摇头:很遗憾。创伤性失忆有时就是这样。不过别灰心,记忆有时会在安全的环境里,或者通过一些熟悉的线索,慢慢回来。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养好身体。她指了指床头柜上一个朴素的纸袋,这是慈善机构为你准备的一些基本衣物和少量现金。等你身体恢复一些,社工会来帮助你安排后续的安置。

医生离开了,留下许清漪独自一人,面对这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空白。她环视着这间小小的、陌生的病房,目光最终落在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和连绵不绝的冷雨上。一种彻骨的寒冷,从骨髓深处弥漫开来,比斯德哥尔摩的深秋更甚。

她是谁她从哪里来是谁把她丢在这片全然陌生的土地上,让她像一个被遗弃的、没有过去的幽灵

孤独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越收越紧。

时间在斯德哥尔摩漫长的冬日里缓慢爬行。幸好她随身带的银行卡和手机密码都还记得,她偷偷看过,数额足够养她和孩子一辈子;但一个人身处异国他乡,不能轻易露富,靠着优质的外形条件,找了个文员工作许清漪勉强活了下来。她租住了一个花园小房子,带了一个大院子,白天她按部就班的上班,周末空了就养养花,看看书打发时间。

安静的生活让大脑逐渐放松痊愈,逐渐找回了自己的记忆,她叫许清漪,是许宏远的女儿,有一个相爱的恋人,但是关于这个恋人的具体信息却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一双眼睛。

每个夜晚,当她疲惫不堪地沉入睡眠,总有一双眼睛便会如期而至。

深灰色。像冬日拂晓前最沉郁的天空,又像风暴将至的海面,翻涌着她无法解读的激烈情绪。愤怒痛苦还是……绝望它们会在她混沌的梦境里无声地凝视着她,那么近,近得仿佛能感受到那目光灼热的温度,又那么远,远得如同隔着一整个无法逾越的宇宙。每一次,当她试图靠近,想要看清那眼睛主人的面容时,梦境就会像脆弱的肥皂泡一样骤然破裂,只留下心悸的空洞和枕边冰凉的湿意。

她不知道这双眼睛属于谁,她有点摆烂想法,该知道的时候总会知道的。但现在回国也不是明智的想法,还没摸清是因为什么出国的,先按兵不动看后续能不能想起来。

日子在重复的日升月落和梦魇的纠缠中流逝。直到那个初雪的清晨,剧烈的恶心和眩晕毫无预兆地袭来。她趴在冰冷的洗漱池边干呕,胃里翻江倒海。起初以为是太过劳累,或是感冒。可当这种不适持续了两周,一种极其陌生又令人恐慌的猜测,如同冰冷的蛇,悄然缠上了她的心脏。

她攥着买来的验孕棒,躲在洗手间焦躁的等待着。当那两道清晰无误的红线刺入眼帘时,许清漪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冻结了。

怀孕。

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异国他乡,她竟然怀孕了!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恐慌瞬间将她击垮。她甚至想立刻回国,回到父母身边。但是理智阻止了她,现在还不是回去的时候。但出于对小生命的负责,还是需要查清楚一些事情。

斯德哥尔摩的冬天,漫长而严酷。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粒,抽打在脸上,带来刀割般的疼痛。许清漪裹紧了身上厚重的羽绒服,臃肿的腰腹被笨拙地包裹在里面。腹部的隆起已经非常明显,像揣着一个沉甸甸的秘密,每一步行走都伴随着腰背的酸痛和呼吸的短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