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章闹心(第1页)
这话还是胡春草在她大了后说给她听的。要不然依着凤盈当时才两岁的年纪也不能知道。
胡春草听着这耳熟得不能再耳熟的话,愣怔了好一霎,猛不丁“嗤”地笑出声来,伸出指头点着闺女脑门儿就数落开了:“憨妮子哟!男人说嘞这些哄人的瞎话你也信?听好了哈,往后但凡有男人许下那不能立马兑现嘞话,全都是画嘞大饼,吃了能把人噎得喘不上气儿来!恁娘我就是活生生的教训!”
凤盈正戴着顶针,使足了劲儿把钢针往千层底儿里扎,针尖好不容易才冒出头来,又吭哧吭哧往外拽线。等把线绷得紧紧实实的,这才腾出嘴搭腔:“那我听娘的,以后不嫁了。等兴隆娶了媳妇,咱娘儿俩单过。”
胡春草作势又要点她脑门儿,嘴里念叨着:“傻妮子!恁弟才十五六嘞毛头小子,看着嘴甜会哄人,那性子跟恁爹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指望不上!等他娶了媳妇,两口子不把你撵出去就算好哩!娘咋舍得让你天天看他俩脸色!”说罢,脸上浮起一抹苦笑,哪还有平日里在外头那泼辣劲儿。
凤盈也跟着叹了口气。她这弟弟打小嘴就像抹了蜜似嘞,哄人话一箩筐一箩筐往外冒。小时侯她还能被哄得滴溜转,大了虽说不上当喽,可越想越替娘揪心。
她爹都十多年没消息了,她娘总共就她们姐弟仨孩子。大姐嫁人了,弟弟靠不住,她要是再嫁人,娘可咋弄?
胡春草哪能看不穿自已闺女的心思,可她再怎么也不能拿闺女的一辈子开玩笑。“说亲的事这一绷子是别想了。那个钱宝珍不是啥好东西,谁给她钱她都接。这王寡妇自已一个人拖着俩孩子,也就敢欺负欺负咱们孤儿寡母的。等娘明儿拿粪桶泼她家门上,看她还敢不敢打歪主意。”
凤盈张了张嘴,愣是没说出劝阻嘞话。在这庄户地里头,人一软和就被欺负到头上,她娘就是这么一步步硬气起来嘞。“娘,明儿我跟您一块儿去,给您递舀子!”
“去去去!哪有你啥事儿!”胡春草被逗乐了,可心里头透亮——今儿刚被王寡妇家惦记上,明儿凤盈万不能露面。那些长舌妇才不管三七二十一,保准传得有鼻子有眼儿,说两家在相看呢!
凤盈心里也明白,趁着天还没黑透,又低下头纳鞋底。
胡春草起身收拾桌上嘞碗筷,嘴里嘟囔着:“恁那不靠谱的弟弟,指不定又在谁家蹭汤喝!咱家门口闹得这么欢,我就不信他没听说!”
凤盈不吭声。
胡春草也不指望凤盈说什么,拿抹布把桌子一抹,抱着碗筷去厨房了。
等屋里黑的看不见了,凤盈才把条案上的煤油灯点上。
半晌,大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胡春草把手里几个荆条放下:“喏,你那不靠谱的弟弟回来了。”
凤盈忍俊不禁。这话她娘能说,她可不能说:“那我去开门?”
“开啥开!这么晚才回来,让他自已想法子。”胡春草重新把荆条拿起来编筐。晚上不能让精细的活,伤眼睛。倒是用荆条编东西,她闭着眼睛都知道下一步该咋让。
外头“噗通”一声闷响——凤兴隆翻墙落了地,狗狗怂怂的猫着腰就往堂屋溜。瞧见屋里亮着煤油灯,这才直起腰杆,假模假样咳嗽两声:“娘!二姐!我回来啦!”
“呦,咱家的大忙人可算知道归窝了!”胡春草头都不抬。
凤兴隆偷瞄了胡春草一眼,又给他二姐使眼色:姐,你倒是替弟弟我说句话呗。
凤盈低着头装没看见。